明朝期间,广平府清河县张家村刘福生年少生活,并不像名字寓意那样美好,不到两岁,刘父就因故去世,家里失去了顶梁柱,生活一点也不幸福。
而刘姓在张家村又是独门独户。据村里老人讲,刘家是刘福生的爷爷在洪武年间,人口迁移过程中,流浪至此安家落户。在刘父因故去世后,家里就剩下这孤儿寡母。作为单门独户,没有族人照顾,孤儿寡母度日如年,相当困苦。
常言道:“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”,张家村的张员外,家大业大,娶了三妻四妾,年过四十,依旧没得一儿半女,甚是着急。也不知道听谁说,娶一个带娃的女子,可以为其招来后人。于是,刘福生的母亲就改嫁给张员外做小妾。
带娃做妾通常在家里很没有地位,也就和丫鬟下人差不多。好在刘母才年方十八,又生的秀美,所以改嫁给年过四十的张员外,加上又求子心切,一时很讨得张员外欢心。
而刘福生随着母亲改嫁张员外,也就改姓张,叫做张福生。随着其母受宠,张福生也算过上了好日子。只是,母亲改嫁是福生年幼无知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他并不知道自己并非张员外亲生。
在张福生六岁的时候,张员外老来得子。张福生的母亲真为张员外增添一子,这下母凭子贵,张福生的母亲就慢慢成为了张家的女主人,张福生也跟着沾光,以张家大少爷自居。
随着张福生逐渐长大,发现自从有了弟弟张有财之后,自己的家庭地位一落千丈,虽然自己顶着张家大少爷的名头,但是,家里人都以弟弟张有财马首是瞻。特别是张员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和颜悦色了,常常板着脸对自己特别的冷淡。
在张福生十二岁的时候,由于和弟弟张有财抢嘴吃,随手打了弟弟张有财屁股一巴掌,被张员外看见后,挨了一个大嘴巴子,还骂自己是野种。更令人难过的是,母亲不管不问,只是抱起弟弟心疼呵护,还一个劲儿说自己不是,来讨好张员外。
这下激怒了正处于叛逆期的张福生,就从张家的大宅院里跑了出去。跑出去的时候,还隐约听闻张府里传骂声。跑出张家以后,令张福生有点难过是,母亲并没有派人追自己。
张福生一个人在村子周边溜达,一直到了夕阳西下,天色渐黑,肚子饿得咕咕叫。最后只能悄悄地溜回去,进门时,看到府里的下人好像并没有看到自己。
到了母亲住的院落,进去后想和母亲撒娇,可是不曾想,母亲却要自己给弟弟道歉。这一下子激怒张福生,趁着母亲不注意,上去就给了弟弟张有财几个大嘴巴子,嘴上还骂到:“都怪你,都怪你!”
张员外听闻福生回来,就过来准备好好教训他一顿,刚到这边,就听闻小少爷歇斯底里的哭喊声,又听到张福生的叫骂声,赶忙怒气冲冲地跑进来。看到张福生正在打张有财,马上让两个随从把张福生架起来,一顿胖揍。解完气后又抱起小少爷张有财说:“他打你哪里?你就打他那里,要双倍还回去!”
看到张有财怯怯的样子,迟迟不对张福生还手,张员外气不打一处来,不仅辱骂福生母亲,说它教子无方,还大声道:“家法伺候这个野种!”张福生的母亲,只是看着,默默流泪,却不敢劝阻。
这次张福生不仅被张员外狠狠地揍了一顿,还被直接剥夺张姓,改回刘姓。从此以后在张府的地位一落千丈,当成下人对待,被安排的后院下人住的地方,干下人的活,同吃同住。
这下子刘福生在张府的生活待遇,一下子从云端跌入地狱,也明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。加上自己当大少爷时造孽,得罪过不少下人,成了张府最不待见的人。常常被下人欺辱,还被张员外及其妻妾拿来撒气,骂野种;还时常被张有财当马骑,想打就打,想骂就骂。
而作为刘福生的母亲,为了自己在张府中的地位,为了锦衣玉食,竟然看着刘福生就这样被张府的人撒气羞辱,不管不问,无动于衷。这让刘福生的心灵遭受了沉重的打击,不仅只是身体上承受折磨,精神上也遭受重创,怀疑人生,一刻也不想在张员外家待了。
于是,刘福生又偷偷地溜了出去。可是对于一位十三岁的孩子、且没有出过远门的孩子来说,偷跑出来无依无靠,茫然失措,也无处安身。最后在饥饿交迫、恐惧的情况下,又灰溜溜地溜回去。不曾想,张府的门再也进不去了。看门的人说这是张员外的意思,给出的理由是,怕刘福生发疯伤了小少爷!
这下刘福生真正成了流浪儿,在外流浪了几天,被人冷嘲热讽,甚是难过。好在天无绝人之路,最后跟随自己还是“张大少爷”时施舍过的一位跛脚小乞丐,一起去了清河县以流浪乞讨为生。
到了清河县,跛脚小乞丐说带着刘福生开开荤,于是两人就去一个酒楼后院外墙一个窗户口蹲守,等酒楼施舍点残羹剩饭。一直等到午饭过后,见一位老者,大家都叫他刘管事,端过来一些食客吃剩下的混合饭菜,从酒楼后院的窗户口递出来,倒在乞丐们端着的破碗烂罐里。
看着众多乞丐哄抢这残羹剩饭,很难抢到,刘福生心里一动,拉过没有抢到施舍的跛脚小乞丐到一边没人的地方说:“咱们去酒楼当个打杂的,扫地、擦桌子、刷碗,能否混口饭吃?”
跛脚小乞丐说:“你可以去试试,我们不行!”刘福生听闻,顺着小乞丐的眼神看到他跛脚,再看看这些乞丐,基本上都是老弱病残,好似明白了什么。
思量过后,刘福生就决定去酒楼碰碰运气,看能不能谋得一份杂役的差事,这样不仅自己能吃饱不饿,还能时不时接济一下跛脚的小乞丐。于是,看到求食的乞丐们都散开后,刘福生就带着跛脚小乞丐,去了酒楼后院墙的窗户,大声喊刘管事。
刘管事听到有人呼喊,轻声呵斥一声,又端出一些剩饭菜过来,准备打发了他们。刘福生抓紧机会说道:“刘管事,我叫刘福生,今年十三岁,想在酒楼里谋得一个事做。无论刷碗洗菜,或者是扫地、擦桌子都能干,但求一个温饱!”
刘管事看刘福生挺可怜又机灵,就让刘福生从酒楼正门外等自己,看看再说。就这样,刘福生在酒楼里谋得了一份杂役的工作,虽然每天起早贪黑擦桌子、扫地、刷碗、茶递水,端菜上酒等,但是有吃有住,也算暂时有了容身之所,总比在外面流浪当乞丐要好多了。想到能帮助跛脚小乞丐,刘福生心里还有一点成就感。
转眼五年过去,刘福生从酒楼的刷碗、扫地、擦桌子开始作起,到酒楼的帮厨,再到酒楼的普通厨师、主厨,掌握了炸、爆、烧、炒、溜、煮、汆、涮、蒸、炖、煨、焖、烩、扒、焗、煸、煎、塌、卤、酱、拌、炝、腌、冻、糟、醉、烤、熏等多种厨艺,烧得一手好菜,成为了酒楼的台柱子。
酒楼刘管事看到刘福生人吃苦耐劳又机灵,勤奋好学,人性人品又好,踏实靠得住,就撮合他娶了自己的孙女为妻,成就了好事。
在这些年,跛脚小乞丐也在刘福生的照顾下逐渐长大。刘福生在酒楼里有了一定的地位,就想着在酒楼里给他谋一个差事,别再流浪有口热腾腾的饭吃,不曾想他懒散惯了,受不得约束,干了没几天,就撂挑子不干了。刘福生也只能摇头叹息,不再劝说。
后来,清河县这家酒楼老板家里出了重大变故,急需银两,又无力操心酒楼的经营。刘福生在刘管事的鼓励下,花尽家底,又东拼西凑借了不少银两接手了酒楼,成为了酒楼的老板兼主厨。
在刘福生不断的努力下,酒楼生意更加兴隆,财源滚滚。谁也想不到,刚到了而立之年的刘福生,不仅拥有大酒楼,还置办了不少地产家财,成为了富甲一方年轻有为的员外爷。
这天傍晚,刘福生正在统计安排明天的采购事宜,听闻跑堂急忙跑过来诧异地小声禀告:“酒楼门外有位妇人,说是你母亲,还带着一位青年,说是你弟弟?”
刘福生听完跑堂的询问式禀告,心头一震,想起那位这么多年,对自己不管不问的母亲。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,怎么说也养育了自己十多年。再者说,自己的今天,也得益于她对自己的冷酷无情,阴差阳错地激发出自己的潜能,也算是一种残酷的磨练吧。想了想,刘福生就去了前门。
当看到母亲的模样,刘福生吓了一跳,只见她蓬头垢面,狼狈不堪,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是自己的母亲,简直就是一副流浪乞讨者的模样?定睛一看母亲身后之人,面相轮廓,就是自己那位同母异父的便宜弟弟张有财,站着都没有个正形,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。
听到母亲开口叫福生,看着母亲的凄惨模样,刘福生止不住泪流满面。料想是那张员外家出现重大变故,赶忙安排丫鬟和酒楼的伙计,帮助母亲和弟弟安排沐浴更衣,一家团聚。
原来当年张员外怕自己百年以后,刘福生这个养子分得家财,就用虐待的方式,逼迫着刘福生自己离家出走。母亲虽不忍,也无权干涉,只能眼睁睁看着福生离家出走,毫无办法。
就在刘福生走后第二年,张员外病逝,弟弟张有财作为张家继承人,母亲的家庭地位才彻底稳固,于是安排人打听福生的下落,打听到福生在酒楼做帮厨,生活有了着落,权衡回张家的利弊,也就没去打扰刘福生。
随着张员外病逝,张有财继承家主,逐渐掌管张家,张家开始逐渐败落。首先是张员外的小妾们,随着张员外病逝,无儿无女的年轻寡妇,卷起多年积攒的细软,说是回娘家,都是一去不复返,改嫁了,家财被刮分殆尽。比这更大的问题是,张家出来一个不肖子张有财。
随着张有财在溺爱中长大,从少年时就养成了坏习惯。也不知道何时起,整天游手好闲的张公子,染上了吃喝嫖赌的恶习。随着张有财的长大,卖田卖地买宅子,短短十几年,把家里败坏一空,成为了张家村最大的一个笑话。时至今日,张家家业地产早已经被张有财败空卖净,吃了上顿没下顿,这没办法,才沿路乞讨过来投奔福生。
福生听完母亲的叙述,想想小时候在张员外家的锦衣玉食,感叹:“三十年河西,三十年河东”。心里想着再怎么说,这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,当年也是没办法才改嫁他人做妾,要不然自己也许早已经饿死了吧!
于是就安排母亲在酒楼后院的两层阁楼住下,平时帮助自己照看孩子,颐养天年就好了。然后把弟弟张有财教训了一顿,说了一通改邪归正,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大道理。张有财听得不住点头,连连称是,就在酒楼里先从扫地、擦桌子帮忙。
可是不曾想,到了第二天,张有财先不说地扫得不好,桌椅板凳也擦得油吃麻花一团糟,还去给母亲抱怨这不是人干的事,直呼被累得腰酸背疼腿抽筋。说到哥哥刘福生,心里充满了怨毒,丝毫没有无感恩之意。
刘福生听闻弟弟不满意自己的安排,就问张有财:“那你想干什么?”
张有财说:“我念过书,识得字又会算数,在店里收银子可以胜任!”
刘福生暗道:“你吃喝嫖赌样样俱全,如果让你收银两,估计酒楼用不了多久就得关张!”
于是说道:“收银有你嫂子坐镇,你还是先从小处入手,回头再跟大厨打打下手,学厨师,最起码一技傍身,也好讨得一个媳妇不是?再不务正业,别怪我不顾情面,轰你出去!”
张有财虽然点头称是,但是转眼就去给母亲诉苦:“刘福生不把我当人看,报复我当做下人使唤,这活干不了!”
母亲就找福生,让福生多多包涵弟弟张有财,怎么说也是一母同胞。令刘福生哭笑不得,心想难怪张家败落如此之快,母亲没有主心骨不说,听风都是雨,还不明事理,加上一个败家儿子,张员外家不败才是怪事!
思来想去,怕张有财在酒楼里惹事端,就决定不再让他在酒楼里做活,安排他伺候母亲,饭后把残羹剩饭从后院分给等待的乞丐们吃,做些善事。而张有财并不明白刘福生的好意,反而更加不满,认为刘福生就是在侮辱自己,心生不满,充满怨毒之气。还迁怒与弱小人群,把气撒到乞丐身上,时常把剩饭剩菜直接隔着窗台倒在地上不说,还嘲笑辱骂他们,跛脚小乞丐气不过就找刘福生诉苦。
刘福生听闻,就找到张有财毫不客气又狠狠教训了一通,警告他再不好好做人做事,就卷铺盖了滚蛋。
不曾想晚上就不见了张有财的身影,而妻子发现今天收的银两全部不见了,对着福生撒气。这下可把刘福生气坏了,只骂:“烂泥扶不上墙!”母亲看到刘福生脸色难看,想张嘴问晚上怎么没见有财晚吃饭,也没说出口。
第二天早上,酒楼开门,伙计发现张有财在门外等候,这货就跑进后厨,拿起卤肉大口啃食一番,才偷偷溜到母亲房里补觉去了。
听闻此事的刘福生,这次准备好好给张有财一个教训,就把他轰出体验三天流浪生活再说回来的事。母亲也跟着点头赞同,因为张有财确实太不像话了。在酒楼里混吃混喝不说,还偷拿哥嫂辛苦的血汗钱,通宵赌博,就太过分了。
在外流浪三天后的张有财灰溜溜的回来了,虽然看起来老实很多,但是满眼都是对刘福生的怨恨,并没有悔过之心。只是碍于母亲的颜面,刘福生不好和张有财一般见识,就没有计较,全当家里养一个闲人。
这天午后,刘福生按点到了后院行善,把食客们吃剩的饭菜,分给院外等候的老弱病残乞丐们,最后被跛脚小乞丐叫住,小声叮嘱他说:“你母亲今晚做的饭不能吃!”
刘福生听完很是惊诧,因为母亲自从来了以后,主要是帮照看孩子,吃饭有人做,根本不用下厨做饭,为什么会被告知今晚母亲做的饭不能吃呢?
不曾想,到了晚上,到这里从没做饭的母亲却罕见的做了晚饭,做得是他们最爱吃的炖猪脚,家常豆腐、家常豆角和凉拌藕片,主食是熬粥配馒头。
这让刘福生想起了跛脚小乞丐中午告诉自己的话,不得不重视起来。于是悄悄告诉妻子,晚饭先不要吃,自己盛完饭菜,找理由去了外面,把饭菜喂食给了鸡,却发现吃过饭菜的鸡倒地死亡。
这可把刘福生吓了一跳,赶紧把妻子叫出来,去屋里问母亲说:“为何往饭菜里下毒,是何居心?”
母亲听完一愣,然后明白过来,冲着张有财哭骂:“你个挨千杀的,说想吃母亲做的饭了,为何往饭菜里下毒?”
张有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,死活不承认自己下毒。刘福生一看也没有办法,自己对张有财这个便宜弟弟也算仁至义尽了,不可原谅的是给自己最亲近的家人下毒,简直丧尽天良,天理难容。
于是安排酒楼里伙计看住张有财,拿上饭菜,起身去了衙门报案。经过衙门验证,熬的粥里果然有毒。于是,当天晚上就把张有财押送到衙门,第二天一早开堂受审。可张有财就是挨了板子也死不认账,因为他明白,一旦招认了谋害家人的罪状,可是不可饶恕的死罪,不可活,一般都是秋后问斩。
在案件审理进入焦灼之际,在衙门外听审的跛脚小乞丐站了出来做人证。原来上次张有财偷酒楼银子出去赌博,被刘福生发现后,狠狠教训一通,又被赶出家门三天,令张有财在嫉妒心的驱使下,起了杀心,想着把刘福生一家毒死,留下母亲和自己继承酒楼,就可以翻身做主,做酒楼里的大掌柜,风光无限。
于是,在张有财被轰出家门流浪在外的时候,曾向人打听毒药的购买事宜,偷偷在杨掌柜药铺购买了砒霜。这刚好被一群乞丐听到看到,这事传到了坡脚小乞丐这里,就感觉福生老爷的弟弟购买毒药,肯定是不安好心。又在这天上午在酒楼后院外等着分发剩饭之前,听闻张有财给福生母亲说,晚上想吃她做的饭菜。结合他买毒药的不良动机,于是赶紧在刘福生行善后,叮嘱刘福生不要吃他母亲做的晚饭。
当传讯到药房杨掌柜,指认张有财前天购买砒霜的时候,张有财在人证物证面前无法抵赖狡辩,只能认罪。原来张有财不仅嫉妒哥哥刘福生风光无限,又见财起意,想毒死刘福生一家,独霸酒楼。这狼子野心昭告天下,天理难容,真相大白,张有财果然被判秋后问斩,刘福生母亲被判教子无方,慈母败儿,有刘福生好生看管,以儆效尤。
事后,刘福生把悲伤欲绝的母亲接回去赡养。把坡脚小乞丐请到酒楼做闲差伙计,不曾想人家自由自在惯了,不喜欢被人约束,拒绝了刘福生的好意,也就作罢,每天供应他充足饭菜。